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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三)与你告别(一)(1 / 2)

只有一扇窄窗的小房间入夜时黑漆漆的,两个年幼的弟弟刚安生下来进入梦乡,发出小小的、无忧无虑的打鼾声,睡在最外头的徐语却没半点儿困意。屋外虫鸣声止不住的响,他听得心烦,索性翻了个身。这屋子白日就不透光,等到了夜里,若不点灯,就什么也看不清了。黑灯瞎火里眼睛不好使,鼻子却灵敏极了,床炕间薄薄一层汗味儿被静夜放大了好几倍,一直纠缠着他,这让徐语更睡不着觉了。不睡便不睡吧。心中积压的烦心事太多,徐语决定出门走走。他侧着耳朵耐心听了一会儿,两个弟弟的鼾声平和,很有规律地高低起伏着,应该睡得很沉。于是他放下了心,悄悄穿上鞋子、搭好外衣,蹑手蹑脚推门出去了。八月的夜风舒适地凉。出了自家居住的侧屋,徐语张目四望,月初的夜晚只有星星点亮天际,四下黑黢黢的,他的目光习惯性地瞟一眼正屋,果然,熟悉的房间没一丝亮光。这个时辰,阿茗早就该睡了。他怅然地想。像阿茗这般每日天不亮便要早早起床的,哪里能如他一般呢?徐语叹了口气。这个不大的四合院是辛家祖上传下来的,等传到辛茗母亲这一辈时,除了面南而建的几间正屋,两边的侧屋早已卖了出去,几户人家共同在这四合院里住着。徐语和辛茗年纪相近,又比邻而居、自小在一个院子长大,关系亲如兄弟一般。辛茗为人虽一身死磕南墙的倔劲儿,但自小操持家事,为人有主见极了,反倒是比他大半岁的徐语时常依赖着他。对徐语而言,生活中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对阿茗讲的,正如同现在,他迫切地希望能向阿茗倾吐他的心情。勉强笑笑,徐语走到对方的房间外,从堆放一地的杂物里熟门熟路找出自己的盒子,抱着它缓缓地、一个人坐在了檐下的台阶上。木盒很轻,盒表刻有精美的花型纹饰,贵重极了,瞧着那样用心。阿茗将这个礼盒交给他的瞬间,徐语一霎笑颜如花,心间一时转过许多对盒里物件的猜想,钗环首饰、玉器金石,他知晓内里是定情信物的可能性极低,因为林湘姐并不心悦于他,却仍止不住这样的念想。沉甸甸的礼盒内是一满盒外形诱人的糕点。这是合芳斋的糕点。不忍见他失魂落魄的神情,阿茗解释说,糕点是她特意买给你的,和送给旁人的礼物都不一样。不一样又如何呢。她只送自己这些孩子气的礼物,避开半点牵扯旖旎情思的机会。徐语抱紧怀里的木盒。夏日的食物最不易存放,连久存下来做个念想都不成,盒子慢慢轻下去,只剩下一点残渣,然后,连香甜的气味也慢慢散了,空落落轻盈盈,就像她不笑时给人的感觉一样,捉不住、摸不着的空。他真没用,又在想这些事情。抱着空盒的手放下,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,徐语发了会呆,接着仰起头,望向了天上。蛾眉似的月牙在天际呈现一种黯淡的黄,衬得星子们闪闪发亮,密密地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,看着漂亮极了。今晚的星星这样好看,她还在画月亮吗?最近吃早食时林湘姐总带着一卷画纸,每次问,她都说她是在画月亮。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,徐语就懊恼地抿了下嘴唇——说好了不去想她的。可是,现在不想她,往后还有多少时间,他能堂堂正正的去想这个人呢?眼睫打颤,眸子里蓄着一湖泪光,徐语伸出食指,颤巍巍沿着月牙的轨迹,在半空中弯弯一画。林湘姐很会画画,徐语见她展开过其中画好的一幅,纸上是院落、高墙、树影,还有最显眼的月亮。她画得活灵活现,和人眼睛见到的一模一样。只是每个晚上、任何地方都能看到的寻常景象,在她的画里却美好极了。徐语从没注意过,原来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夜晚,也能美丽得如同仙境。提起画,林湘姐难得的健谈,眉眼间柔和带笑,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。可是他听不懂她说的话、找不出合适的语句去附和她,也一辈子都画不出那么美丽的月亮。落难的女郎即便窘迫,眼中看到的也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风景。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“小语。”辛茗在身后轻声喊他。徐语忙擦了眼泪,回头一看,阿茗就站在他身后,手里握着一盏油灯,跳动的灯火下映着一张写满担忧的少年脸庞。“阿茗……”徐语也不知要说些什么,只是委屈地喊着对方的名字,眼泪流得更凶。辛茗在他身边坐下,慌忙放下油灯,抬袖耐心给他擦拭眼泪,一声声笨拙安慰:“没事的,小语,没事啊,不要紧的。”友人的安慰让徐语整个人扑进他怀里,压抑着哭腔,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

温热的眼泪打湿衣衫,皮肤上一片湿漉漉的触感,告诉着辛茗好友此刻的情绪有多崩溃。一下下顺着小语的背,辛茗既心疼又气恼。今日有人来向徐家提亲——那人当然不是林湘,只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书生。徐语的母亲没应下冰人,只说是再商量。辛茗知道,她其实是想着让小语攀上林湘。从这儿的邻里那儿得知林湘是穆城王那混蛋的妹子以后,徐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——好事者早把小语和林湘走得近这件事告诉她了。可她越是逼迫,小语就越不敢去见林湘。一个有些闲钱的书舍老板,小语愿意去努力一把,但皇亲国戚?那不是我们该配的人家。那时,小语对他笑得黯然。后来,穆城王做的混蛋事被捅了出来,林湘身上的权贵色彩没了,徐母消停了些日子,而林湘又给小语买了合芳斋的糕点托他转送,这桩桩件件加起来,小语才有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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